Flugelhorn

趙啟平,你到底是什麼人呀?



       是的,我還是想聊聊小趙。是的,依然煩請大寫加粗【我】


       首先需要說明的是,《歡樂頌1/2》我都是跳著看的,鼠標放在進度條上靠畫面預覽直接“快進”了整部戲,只挑著譚宗明和趙啟平相關的戲份看完了。所以,我並不十分確定,我對譚趙的人物形象有種更加支離破碎的印象,是因為我使用了這樣的方式“看完”一齣戲,還是因為別的某些我可能也還說不清的原因。總之就是,在我瞎叨叨譚趙的那篇碎碎唸之後,我對譚趙的人物,有種更加難以捉摸和把握的感受。

       如果要夸趙啟平這個角色,我想隨便搜一搜,便能看到夸出花兒來的各種評價吧。當然,我並不是否認趙啟平他不值得夸,只是,跳脫出演員朋友對這個角色的客觀加成的因素後,我很難忽略這個角色本身帶給我的分裂感,這種分裂感,理所當然地集中在他的人物設定與他和曲筱綃的關係進展這兩個方面。

       人物設定上來說,趙啟平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人。他的通透、包容、體貼、自信、進退有據和知情知趣,哪一點單獨拎出來都是非常吸引人的特點。這一點,在我看來,集中表現在他對待曲筱綃的態度上——

       比如,第四集,趙啟平和曲筱綃復合時對曲筱綃說,如果要當男女朋友,他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苟且。

       比如,第二十六集,趙啟平不滿曲筱綃利用他去和客戶套關係談生意,然而他心裡不舒服卻又覺得她就是她,不想刻意改變她。

       比如,第四十集,趙啟平向安迪解釋他和曲筱綃分手的原因,他說好的關係應該讓自己更自在,而不是在對方面前偽裝成另外一個人。(這一點其實也算是延續了第二十六集的觀點吧。)

       如果單單是這樣舉例來看,趙啟平理所當然是非常好的一個人。但是,我無法假裝在這樣值得溢美的行為之外,趙啟平對待曲筱綃沒有另外的態度——

       比如,趙啟平不止一次說過曲筱綃“思想不多”(第十六集)、“多看點書就能懂了”(第二十二集)等等之類的哪怕構不成“嫌棄”也一次次間接提醒了曲筱綃她和趙啟平之間的思想差距的話。

       比如,第十八集,趙啟平對曲筱綃說他和她在一起得跌破多少人的眼鏡,這樣的話站在不同的角度,似乎也能解讀出不同的言外之意。

       比如,第二十四到二十五集,趙啟平說出來一句,他和曲筱綃之間就是“低級趣味”,又用了“貨腰”一詞(這個詞從趙啟平的嘴裡說出來,真讓我難以置信!)去反向要求曲筱綃不要穿著太暴露。

       怎麼說好呢?一個真的有風度的高級知識分子,他的言談之間會是這樣的表現嗎?

       於是,我只好不得不承認,趙啟平所謂的“清高”可能並不是我所理解和想象的那種“清高”,以及,我不得不去正視,原劇對趙啟平蓋章“假清高”的這個標籤。——是的,趙啟平,他是被“蓋章”的“假清高”。

 



       說實話,當我意識到我對趙啟平這個角色,被定義為“假清高”時,我心裡是很不好受的。然而,冷靜下來我又忍不住問自己,為什麼?一時之間我給不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因此我才不得不去重新梳理劇中的趙啟平這個角色,並且不得不去思考他和曲筱綃之間的關係。

       然後我不得不承認,我自己對趙啟平的這個角色,一方面,本身已經帶上了演員朋友所帶給我的美化的影響(這點在此沒有什麼討論的必需);另一方面,則是我有意無意間“放大”了趙啟平身上的優點,我選擇性地忽略了其他的某些東西,比如我至今難以評價趙啟平和曲筱綃的關係;再有一方面,則是與廣義上的“技術問題”相關了。

       跟“趙啟平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這個問題的複雜程度有得一拼的,當然是“曲筱綃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那麼多的劇評都說,曲筱綃是編劇數一數二偏愛的角色,在劇中,幾乎所有的人物乃至那毫無存在必要的旁白都被賦予過對曲筱綃進行“側面描寫”的功能作用,曲筱綃身上的所有缺點,都通過不同的人對其進行“洗白”過,哪怕她的缺點是非常明顯的——趙啟平就說過,她沒文化、做事不分輕重、不顧及他人感受(第四集),再多的好心都成了惡意(第十七集),沒臉沒皮(第二十五集),沒有底線(第二十九集),不喜歡她把自己的灑脫建立在對別人的無所顧忌上(第四十四集),是流氓卻不是廢柴(第四十九集)……也是同一個趙啟平,替她辯駁說,她是吸引人的(第四集),她的囂張跋扈也值得欣賞(第二十一集),經常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詭計(第二十五集),甚至在大結局時,毅然決然地擔負起了“揭示”曲筱綃之“難”的任務……唉。

       脫離人物和語境來說,曲筱綃遭遇的原生家庭問題,這一情節的設定的確是值得同情的。但當我把這一情節放入劇中的人物及情境來看,我又實實在在對曲筱綃同情不起來——趙啟平不也說了,曲筱綃根有點歪,不過幸好遇到的都是好人,老天待她不薄(第四十九集)。面對這樣一個在處理與他人和外在世界關係時,完全以自我為中心,不以他人即地獄而是“他人即功能”為行為範式的曲筱綃,有那麼多次,在屏幕外的我,恨不能衝進戲裡質問一句——請定義“灑脫”?請定義“無傷大雅”?請定義“有趣”?請定義“倒霉”?請定義“差距”?請定義“被吸引”?……

       我不否認,在趙曲的關係中,他們兩人都不希望改變對方甚至不惜漠視他們之間的差距——儘管我也說不準,這“差距”究竟是指經濟條件上的(參照四十萬車載音響分手事件),還是指文化水平上的(參照曲筱綃想追求進步而在這一角度中她常常表現出的緊張和自卑),或是人格準則上的(參照見趙母而後“監聽”事件,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二十九集為這事大吵一架之後三十集兩人竟然就若無其事了?!),抑或是以上兼而有之——這種所謂的對彼此的完全尊重,在某一程度上的確也讓我感動。但我要說的是,趙啟平這個角色,正是在與曲筱綃的關係里,被一點點拉下神壇的,這令我痛苦。在第三十四集,曲筱綃說,以前趙啟平是嫌棄她,現在趙啟平是嫌棄他自己;趙啟平則進一步印證了這話,對小曲說他是心虛的,他不是生小曲的氣,而是氣他自己。

       WTF.

       於是,哪怕趙曲之間的互相包容和共同成長再有理有據(即便再費解曲筱綃這個人物,我也必須承認人物的確是有變化成長的過程的),在這個過程中趙啟平身上優秀的特質如何被進一步放大,我也覺得,他們的關係始終無法面對最初的一個基礎問題,即,他們究竟為何能相知相愛乃至“靈魂共鳴”(第五十五集)呢?對此,我只能說一句,what the hell……

       閒談至此,我想,約莫可以拋開劇情,再聊一點其他的東西。


       我說對趙啟平被“拉下神壇”這件事令我痛苦,是真心實意的話。

       其實,促使我重新審視我對趙啟平的印象,源於五月份戴錦華的一個採訪,在那篇名為《戴锦华:我们丧失了对当下世界的把握感()()》的文章中,戴老師說:


       在資本與技術的推動下,變化陡然加劇,20世紀迅速被拋棄,攜帶著那些富有總體性、先鋒精神和血腥的偶像們,成為過時的遺產,成為封死的雕塑。而“自我”被實現出來,個人欲望成為最大的正義,每個人都開始展示自己。精英的特權在名義上隕落了——儘管實際上權力轉交給了另一部分精英,偶像的意義也被改寫,他們僅僅作為個人的延伸,成為徹底的觀看和模仿對象。世界像一座福柯意義上的動物園。

       和這個過程(大眾與精英失聯)同步發生的是,我們的想像和實踐也失聯了。我們的言語求美,行動失真,我們批判別人,縱容自己,我們不斷索取,拒絕犧牲,我們慣於存異,放棄共識。我們任由潮流沖刷我們,還要向它送上光滑的右臉。這也是 20 世紀的債務吧。現代主義以來的理論工作高度抽象化、隱喻化,讓生活與藝術分開,最終丟失了生活。

       這輪技術革命快速重塑世界,全然未經討論,幾乎未遭抵抗。陡然獲得了“自由”與“自足”的宅男宅女們,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和密度被綁縛在、或自我綁縛在空前巨大的全球系統與網路之上——儘管人們未必不知道,這系統是何其脆弱而且充滿漏洞。

 

       這就是我在上文所說的,引起我重新思考的,廣義上的“技術問題”。

       我無法否認,或者說我無法反駁,在各個平台上,粉絲們對各家演員所飾演的角色的溢美之詞,因為他們所說,在技術層面上來講,稱得上是有理有據的。然而,越是有理有據越是“一邊倒”,我便忍不住想要多問一個“為什麼”。我知道,我這樣的,約莫就是該被嘲笑的“理中客”了,可我真心是有所疑惑的。而戴錦華老師的這篇採訪,在另一個更抽象的角度讓我從具體的作品中抽象出來看,我突然意識到,或許,這其中有兩個技術問題可能值得我去關注:

       第一,正如我在之前那篇碎碎唸中說過的,我寫同人時,我寫的人物就是大家所共同理解的人物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以此類推,當我(們)在談論趙啟平這個人物時,我(們)談論的往往不是一個大家所共同理解的人物,我(們)對人物的理解,往往只基於其中的某一個點——當然,這與原劇或原作人物形象不豐滿立體有莫大的關係——我(們)自行將其放大之後,是以一個“塑造”過的形象在重新看待人物和劇情的,所謂的“洗白”,正是由此而來。

       第二,我(們)在擁抱技術的時候,似乎忽略了“系統”的存在。順延上文第一點提到的“放大某一個點”來說,當我們寫文也好,剪視頻也罷,我們似乎從來都不需要有完整的故事背景,這點尤其體現在視頻剪輯的功能上,一齣完整的戲,對於剪刀手來說,需要的只是某一些鏡頭,甚至不需要對戲的演員乃至不需要台詞,“我們的想象和實踐失聯了”。這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我們似乎可以忽略“連貫”和“邏輯”對一齣戲的“完整度”的重要性,人物可以只憑某些標籤存在,形象可以只靠某些動態而顯現,然後反過來,我們對一部作品的記憶,只剩下這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再進一步,我們依靠這這那那的標籤和片段,又進一步鞏固和塑造了某些特性,舉個例子來說,現在一提李熏然,有幾個人不將他比擬為獅子?同理,大鱷之於譚宗明,狐狸之於趙啟平。

       “全然未經討論,幾乎未遭抵抗

 

       我曾經有多麼喜歡趙啟平這個角色,現在就有多麼痛苦和疑惑。

       天知道,僅從人設上來說,趙啟平的方方面面有多麼戳中我。

       然而,“人設”這個詞,是不是也屬於某種必須警惕和重新思考的“技術問題”?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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