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ugelhorn

〔蔺靖〕人间处处花(上)


 給@胭脂雪冷 的破鏡重圓。勿細究時間線。



1、

      蔺晨被他老爹撵下琅琊阁的时候,不过十七岁。

      起因很简单,少阁主又一次自作主张帮他爹爹定了琅琊美人榜的榜首,阁主气急,满山满谷追着儿子打。

      “我说爹爹,西楚郡主绝对够资格的!”

      “你懂得个屁!只要琅琊阁一天听我的,这天下第一美人是谁那就还是我说了算!”

      “可是爹爹,这榜首都空了几年了!”娘亲在世时,那榜首便是娘亲的名字。

      “我再说一遍,只要琅琊阁一天听我的,这天下第一美人应该是谁,那就还是我说了算。去,去你娘的牌位前跪上三个时辰。”

      蔺晨到底功夫未到家,窜上高枝也还是被阁主捉住了,便只能乖乖跪上三时辰。三个时辰跪完,阁主一脚又把儿子踹下山——

      “我琅琊阁,没你这么不开窍的傻儿子!”

 

 

2、

      那伙人打进来的时候,蔺晨本不想理的。

      飞上房梁观战,几个回合下来他算看清楚了,以十围一,那可就犯了蔺晨的规矩了,何况被围的那个还受了伤。

      于是使一招首出庶物,再从外围飞旋突入,一剑抵住了为首那个的首级。

      “十个欺负人家一个,这么大仇呢?——诶?!”

      自知双拳难敌四手,首领在蔺晨眼皮子底下自尽了,其余诸人亦纷纷自尽。

      “哟,这还碰上死士了?”

      可蔺晨刚把对付那死人的钳制松开,自己的脖颈上却忽而一凉,他好心救下来的人,拿剑指向了他。

      蔺晨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等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趁其不备,蔺晨一掌打掉了对方手中的宝剑,又一招拈花微笑,揭掉了那人黏在脸上的胡须。

      “怪不得人家要追杀你呢,我看你也不过二十上下,这等打扮,干啥呀。”

      “你是……我大梁人?”被识破伪装的人见事已至此,自己的武力值恐怕也不敌对方,索性也就由他去了。

      “是。”

      “那为何会在此地?”

      “被我老爹赶出家门了呗,那不就得自谋点营生。这里三地交汇,是边关要塞,人来人往的生意好做一些。但这不巧了,你们在我这店里打起来,我这破桌子破椅子的,可不耐摔呀。你呢?得罪什么人了?”

      “这与你无关。”

      “行行行,我也不好打听。怎样,客官住宿啊打尖啊?”

      “你这有马吗?”

      “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你看这天色已晚,也不适合赶路了。何况你还受着伤。好歹我也救了你,你就当帮衬一下我今天的生意,住一晚再走呗?”

      那人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瞧着地上躺着的死人,又一地狼藉,可迟归一日便多一日风险,心中便已有了决断。他正想从怀中掏出什么物件,却一下子被蔺晨点了穴,动弹不得了。

      “你!”

      “你什么你!知道此地离最近的大梁驿站有多远吗?八十里!你要累坏我的马,我可不同意。再说了,你这肩上的伤再不治一治,我怕到了明早,你的胳膊就得废了。得了,我也知道你不听我的,总之呢你先委屈一下,我医者仁心送佛送到西,给你治完了明早就放你走。对了,客官怎么称呼啊?在下蔺晨。”

      “哼。”萧景琰没有什么好脸色给蔺晨了。

      “哦,叫‘哼’啊,行,哼先生您受着点委屈罢。”蔺晨说著作个揖,倒也不和他说话了,先去柜台后头取来他的药箱,帮动弹不得的萧景琰止了血上了药,当着他的面把那十具尸体拖往后院,关张了自己的一爿小店,把萧景琰扛到客房里强制他休息。

      “哼先生晚安。”蔺晨退出去的时候,也只得萧景琰再一声“哼”罢了。

      四更天的时候,蔺晨听到一串哒哒的马蹄声。他笑着翻了个身,他果真没看错人,哼先生要是真听他的安排,那可就没劲了。他等马声渐远才起身下楼去查看,萧景琰住了一晚的房间里,被褥整整齐齐地迭好了。药箱里止血化瘀的药丸不见了,柜台里少了几两碎银却多了一枚玉佩,哼先生留书一封,说什么拿玉佩换钱换药买马抵房费云云,落款哼先生。

      蔺晨把那张条子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又把那块玉佩覆去翻来地把玩了几十回,越看越忍俊不禁。这玉佩的制式到底左证了蔺晨的猜测,被爹爹赶下琅琊山后所遇奇人异事不少,但这一段,放在诸多际会里也着实有趣。

      贞平六年,皇七子萧景琰戍边西北。

 

 

3、

      贞平七年,皇七子萧景琰护送霓凰郡主回南境。

      南平王在都城设宴三日,在他府外的沿街,人人都可来吃流水席。郡主站在高高的府城上,向敬爱她的百姓举杯致意。瞎凑热闹的蔺晨,一眼便认出了郡主身后那一脸紧张戒备的萧景琰。半年不见,皇七子身量见长。蔺晨一口喝完了杯中的佳酿,咂咂嘴,无不可惜地认为,这样好的酒,萧景琰没得多喝两杯。

      贞平八年,皇七子萧景琰入蜀平乱。

      天地可证,蔺晨本无意看这热闹的。他不过是上山采药,谁知下山的半途便望见山脚下那乌央乌央的军旗。此地悍匪势强,民风彪悍,又得地势险要,多年来官不敌匪,城中百姓饱受欺压而怨声载道。多年世道不平,俨然已成一乱。既是归不得,蔺晨索性坐壁观战。双方胶着半日,蔺晨几乎要看乏了,却只见一将领在马上一跃,使一招首出庶物而突围,飞旋落地时,匪首也已被擒拿在地。这招数,蔺晨瞅着眼熟。琅琊阁自创的剑法,外人又怎么会使。而待定睛细看,果真是那皇七子萧景琰,蔺晨便也了然了。当年还觉得萧景琰以玉抵药十分贵重,如今看来竟还偷学了几招功夫,那这块玉,蔺晨自认是受之无愧了。

      贞平九年,皇七子萧景琰戍边东海。

      这回可真不是蔺晨先撞上的。就算他再神机妙算,恐怕也算不到今日泛舟湖心,从水底下突然钻出来的人会是萧景琰呀。

      两人面面相觑,倒还是萧景琰先开的口——这位先生十分面善,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蔺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脱口而出七皇子您为何在此。

      却见萧景琰神色复杂,一面确知这人定是相识,一面却又不知是否该承认自己的身份,另一面竟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当下这狼狈的境况。几经犹豫间,倒是蔺晨先发现了端倪,伸手帮忙将萧景琰从水中捞出挪到船上,给了残剩的一点热茶点心,不待萧景琰多加解释,直接上手帮人按摩他抽筋的小腿。萧景琰倒也不扭捏,道了一声多谢,也便由人拿捏。腿上的酸麻渐渐平复,萧景琰看着蔺晨那熟稔的手势,和他那不由分说的架势,西北那丬小店的一面之缘,便也记起来了。

      “你怎么不在西北了?”

      “哟,殿下记得在下了?”

      “嗯。”

      “药没了,银子也没了,我上哪儿去买肉置酒再开我那小店呢。”

      “我不是给你留了玉佩,为何不卖了?”

      “我卖一个遭死士追杀之人的物件,就不怕引祸上身吗?”蔺晨的确是故意逗他一逗,但见萧景琰闷声不吭似在自责,心下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未能好好答谢先生救命之恩,却还连累先生了。”

      蔺晨心想何曾只有一面,面上却笑而不答,见萧景琰已无大碍,便也停下手头的功夫,转身泼了残茶,又重新再煮一炉。

      两人默默对坐无言,但蔺晨的心中却颇为欢喜。蔺晨既有意想与萧景琰再攀谈两句,又不知为何有种来日方长的直觉。

      “我在此是想替朋友寻一颗东海珍珠。他说要鸽子蛋那般大的。”萧景琰忽然没头没尾地又说起话来,算是回应了蔺晨一开始的疑问。

      蔺晨听闻鸽子蛋大小珍珠,斟茶的手差点要抖,内心又不免觉得眼前这七皇子心眼过于实在,且不说这小小湖中珍珠难觅,“殿下差人去寻不就得了?还得亲自下水不成?”

      “我若叫人去寻,必定会有所惊扰,到头来劳民伤财的事定是有的,不妥。再者这是我答应了朋友的事,也没有假手他人的道理。”

      蔺晨生平最怕别人满口道德文章,假君子而真伪善者,每年奔上琅琊山重金求一解的人中,他已见得太多。像萧景琰这般实心待人的,他的确是少见了。

      “你那位朋友可真招人嫉妒呢。”

      “是。”

      蔺晨本是淡淡一哂,不料萧景琰却不否认,不由得愈发认为萧景琰为人可爱。“那我倒十分好奇,殿下的朋友是怎样一个人物?”

      于是一盏粗茶,几块点心,湖心一扁舟,换得两人之间一番夸夸其谈。这几年萧景琰戍边各处,蔺晨也游荡过许多地方,从山水风光到奇人异事,二人投契之程度几欲使萧景琰将蔺晨引为挚友,“恨此刻小殊出征在外,不然先生定能与他更有共鸣,我这个手足朋友,平时最为张扬洒脱,若他能与先生结交,想必将会十分痛快。”

 

 

4、

      “那么蔺阁主,您欠我不止一个解释。”

      这恐怕是蔺晨第一次向萧景琰行完一个大礼,他们之间从来不拘这些礼数的。但如今,萧景琰是东宫太子,蔺晨便是梅长苏口中的那个蒙古大夫。北境事发,梅长苏执意出征,太子殿下便只能连夜将那个混账大夫召来质询。空荡荡的东宫正殿里,萧景琰立在高高的台上,拳头藏在广袖中越捏越紧。当日在母妃宫中哭诉的那番委屈,又潮涌一般卷土重来。甚至更汹涌,更愤怒。

      “蔺晨,回答我!”

      侧旁的烛火闪灭了两下,萧景琰怒气冲冲,可蔺晨仍是一副每临大事有静气的样子,他又对萧景琰作了个揖,“太子殿下,这要从何说起呀……”说着从他的袖中掏出一壶酒,“这是琅琊阁里最后一壶醉生梦死了。太子殿下还愿意和我再喝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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